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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多安的豪赌:土耳其军杀入叙利亚库尔德

2018-01-31 王陶陶 王陶陶

库尔德民主联盟党(Partiya Yekîtiya Demokrat,缩写为PYD),是主张库尔德独立之土耳其库尔德工人党的叙利亚分支,这个党派及其下属的“人民保护部队”控制着叙利亚北部库尔德人聚居区,对土耳其东南地区的安全,构成巨大潜在祸患

1月21日,中东强人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下令土耳其军队进入叙利亚北部的阿夫林地区,以打击当地日益强势的的库尔德自治政府及其武装力量“人民保护部队”。埃尔多安此举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防止叙利亚库尔德地区出现一个独立的库尔德反土的政治实体。

入侵的原因

对于土耳其来说,如果叙利亚北部出现一个库尔德人国家或者强势的自治体,将会对毗邻土耳其东南部的库尔德人聚居区之分离主义产生巨大的鼓动和支持作用——该地区是土耳其库尔德人聚居区,长久以来就有独立的主张,这也是土耳其政府最忧虑的现实威胁。

在这一考量下,土耳其对叙利亚库尔德控制区的入侵也就可以理解了。

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人聚居区,该地区长久以来受扎根在叙利亚库尔德人聚居区的库尔德工人党影响,从凯末尔建国到埃尔多安执政,该地区一直具有很强烈的离心倾向,对土耳其来说是致命的隐患

叙利亚境内的库尔德武装控制区,在打垮ISIS的战争中,库尔德人逐渐拥有了强大的军队和自主的政府,由于这支军队和政府实际控制在土耳其库尔德工人党叙利亚分支库尔德民主联盟党手中,土耳其无疑对叙利亚库尔德人日趋独立的政治意志,心怀恐惧

入侵的风险

然而,从土耳其的角度来看,无论是入侵库尔德地区,还是坐视库尔德自治区壮大,实际上都是有很大风险的赌博。

库尔德风险

对于叙利亚的库尔德人来说,与ISIS的三年血战极大地团结锻炼了这个民族,狂热的民族主义感情和全民参军的踊跃,使得叙利亚少数民族的库尔德人竟成为叙利亚内战中最具作战精神的部队。当ISIS被打败之后,建立一个库尔德人自己的政治实体就是当地库尔德人的普遍共识。这也意味着土耳其人几乎不可能在此建立一个亲附自己的政治机构。

库尔德女兵Avesta Khabor与入侵的土耳其坦克同归于尽,在叙利亚库尔德区,由于缺乏出路,大量的民众在民族主义感情下积极参军


事实上,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土耳其军队决心入侵叙利亚库尔德控制区,那么他的军事行动只可能产生以下结果:

1、土耳其军通过小规模的冲突,挤压库尔德民主联盟党武装的空间,此举并不能伤害库民盟的政治号召力,却足以激化叙利亚库尔德人对土耳其的敌意和政治渗透,并不能真正确保土耳其东南部的安全;

2、土耳其通过不惜代价的大规模军事行动,摧毁叙利亚北部库尔德民主联盟的军事力量和政府结构,但是,就像苏联和美国对阿富汗和萨达姆的入侵一样,当地政权的崩溃这必然会使该地区陷入动荡和混乱,随后催生更为激进凶猛的低成本民族主义政治组织,从而使得莽撞的入侵者陷入看不到尽头的治安战中。更危险的是,混乱之中形成的愈发不可控之革命孢子,很容易就能越过漫长的叙土边境,飘散到旧蓄异志的土耳其库尔德人聚居区之中——叙库地区无穷的治安战争足以绞死土耳其政府脆弱的财政。

2008年3月23日,在土耳其东南部一个库尔德人小镇,土防暴警察在装甲车后与库尔德民族主义抗议者暴力对峙


况且,一旦发动了大规模战争的土耳其人最终被迫从叙利亚库尔德人聚居区撤军,那么,将足以在土耳其国内的库尔德人心中制造一个足够真实的信念,即土耳其军队在库尔德人面前战败了。这很可能激发土耳其国内库尔德人更加激烈的反抗。

国际关系风险

另外,如果土耳其与叙利亚库尔德人发生大规模冲突,土耳其军队必须以入侵叙利亚国土,破坏国际法的行为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在这种情况下,土耳其与叙利亚阿萨德政府之间的关系将不可避免地愈发恶化(土入侵后,叙政府表示强烈谴责),如果土耳其不能付出足够的利益,阿萨德政府背后的支持者俄罗斯能够多长时间理解土耳其的军事行动,显然值得商榷;另外,土耳其一旦与库尔德民主联盟发生冲突,就必然会恶化与该组织背后支持者美国的关系——虽然美国收缩了对叙库的支持,但这并不意味美国将认可土耳其的行动;而且,在缺乏大国有力背书的情况下,土耳其军队明目张胆地越过法定边境,入侵另一个主权国家的行为,很容易使土耳其陷入更加孤立的国际困境中。

就像我们所观察到的,今天的土耳其政府一方面努力拉近与俄国的关系,骄傲的艾尔多安甚至为此多次讨好普京,其实就是为了取得俄罗斯对其入侵叙利亚国土的默许;另一方面,土耳其政府因为美国对土入侵叙库的不支持,而对最重要的西方盟国采取了日趋疏远的态度。

这实际上就是土耳其国际困境的真实体现:三百年的历史表明,土耳其与俄国的友谊几乎不可能维持十年以上,对于土耳其来说,土俄友谊不过是一座脆弱的冰山;与之相应的是,土耳其正在失去自己原本牢靠的西方盟友,变成地区政治中的独奏者。

很明显,曾经左右逢源的土耳其正在走向孤危。

国内政治得失

不过,对于埃尔多安来说,入侵叙利亚库尔德人聚居区,短期内,并非完全没有收益。

通过一场与库尔德人的战争,埃尔多安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其国内主要政治反对派、主要有土耳其库尔德人组成的土耳其人民民主党,定位为土耳其的国家敌人,从而将其清除掉(2016年,埃尔多安就抓捕了该党的领导人)。从埃尔多安的短期政治利弊来看,入侵叙利亚库尔德人实际上是个不错的买卖,这有助于他权力的加强。

1月21日,入侵开始后,亲库尔德人的土人民民主党呼吁土耳其人上街抗议与叙库的战争,埃尔多安随即表示,“响应号召者将付出沉重代价!”他还呼吁美国不要向土挑衅,也不要侵犯土国边界

不过,历史表明,地缘政治的负面后果虽有延迟,但却从来不会迟到。如果土耳其军的大规模入侵成为现实,随着时间的推移,土耳其的外交孤立和治安战的困境就很有可能演变成无尽的噩梦,反过来报复到今天的受益者头上。

叙库的最有可能的解决方案

实际上,对于土耳其来说,解决叙库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与阿萨德政府取得合作,在征求阿萨德的同意下,联合阿萨德军队入侵并摧毁叙库政权,从而由叙利亚阿萨德来实现对该地区相对合法的统治。

埃尔多安召见闻名世界的逊尼派家庭出身之“推特女孩”BanaAlabed,以示自己的慈父形象

不过,为了攫取更多的政治支持,埃尔多安在叙利亚内战中自命为叙利亚境内逊尼派和突厥人的保护者,他激烈地反对阿萨德对这些族群的屠杀和压迫,这就使得阿萨德与埃尔多安——两个叙库共同敌人之间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更让阿萨德与埃尔多安的谅解之路不仅相当漫长,也非常痛苦。

所以,目前土耳其的叙库困境,某种程度上类似于1937年侵华战争之前的日本,面对中国无休止的反日浪潮和对东北的反日渗透,当时日本的选择不仅极为有限而且风险重重:她要么一脚迈进中国内地这个深不见底的可怕陷阱;要么坐视中国层出不穷的反日渗透却无所作为。

而今天土耳其的悲剧,从2011年埃尔多安支持叙利亚激进革命势力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因为,一切革命都将灼烧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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